1 血色童年血。七岁的陈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种东西。
它不像图画书上鲜艳的红色,也不像过年时贴在门楣上的红纸。它是黏稠的,
带着一股铁锈混合着甜腻的腥气,在昏黄的灯泡下,呈现出一种沉滞的、近乎发黑的暗红。
那血,正从他母亲张秀兰的手臂上蜿蜒而下,一滴,两滴,
砸在老宅堂屋冰冷光滑的青砖地上。声音不大,却像重锤敲在陈默幼小的心脏上。
他小小的身体绷得死紧,脚趾在冰冷的布鞋里蜷缩起来,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
连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。张秀兰的脸在摇曳的灯影下显得格外扭曲。她的眼睛瞪得极大,
眼白里爬满蛛网般的红血丝,瞳孔却缩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点,
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。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,
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怪异、僵硬的弧度。“默儿……”她的声音像是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的,
嘶哑、飘忽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,“你看见了吗?看见了吗?
”陈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,后背撞在冰凉的雕花木隔扇上,发出轻微的“咚”一声。
他不敢看母亲手臂上那不断扩大的暗红色,视线却无法从那汩汩流淌的液体上移开。
“血……”他嗫嚅着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“对!血!”张秀兰猛地拔高了声音,
尖锐得能刺破耳膜。她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,死死攥着那把沾血的、闪着寒光的裁衣大剪刀,
一步步向儿子逼近。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又长又细,如同鬼魅,笼罩在陈默身上。
“你看见它的颜色了吗?它是不是冷的?你摸摸看!摸摸!
”她猛地将那只流血的手臂伸到陈默面前,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。
陈默惊恐地闭上了眼睛,小小的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。“鬼的血就是冷的!
”张秀兰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和某种病态的笃定,仿佛在揭示一个宇宙的真理,“冷的!
冰碴子一样的冷!它们就在这里!就在这老宅子里!就在我们身边!白天躲在影子里,
晚上就出来……出来找替身!找活人的热乎气儿!”她挥舞着剪刀,
寒光在陈默紧闭的眼皮上跳跃。“默儿,你要记住!永远记住!它们怕冷血!
它们自己就是冷的!你要比它们更冷!你才能活!才能镇住这宅子!
”剪刀的尖端几乎要戳到陈默的脸颊,冰冷的金属气息混杂着血腥味,
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猛地睁开眼,视线却越过母亲疯狂的脸和那滴血的剪刀,
落在了堂屋深处——那扇紧闭的、通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上。门缝里一片浓稠的黑暗,
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凝视着堂屋里这场血腥的闹剧。
“它们就在那儿……在那儿看着我们……”张秀兰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西厢房的门,
声音骤然压低,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恐惧,“那个小贱人……沅芷……她还在!
还有那个老鬼婆子……她们是一伙的!她们想拖我们娘俩下去!她们想占这宅子!
”陈默的心脏狂跳着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西厢房的门缝里,那片黑暗似乎更浓了,
像有了生命般微微涌动了一下。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钻入他七岁的脑海,
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:这血,这剪刀,母亲的疯狂,和那扇门后的黑暗……它们是一体的。
它们都属于这座冰冷、沉重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宅。而他是陈默,是陈家唯一的男丁,
他必须“镇”住这一切。用什么镇?用母亲说的“冷血”。那天夜里,陈默发起了高烧。
滚烫的身体躺在冰冷的雕花木床上,汗水浸透了被褥。噩梦如同跗骨之蛆,纠缠不休。
梦里没有色彩,只有一片粘稠的黑暗和刺鼻的血腥气。剪刀的寒光一次次划破黑暗,
母亲那张扭曲的脸在光影中忽远忽近,嘶吼着“冷血!冷血!”。而西厢房那扇门,
在梦中无声地敞开了,里面是无尽的黑暗深渊,无数双惨白的手从中伸出,
向他抓来……他想尖叫,喉咙却像被血块堵住,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窒息声。昏沉中,
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呜咽,像是女人的哭声,又像是风吹过破败窗棂的尖啸。那声音细细的,
幽幽的,就萦绕在帐子外面,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张惨白的脸探进来。“啊——!
”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,浑身湿透,大口喘着粗气。房间里一片死寂,
只有窗外风吹过老树枝丫的呜咽。昏黄的月光透过窗纸,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。
他蜷缩在床角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,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,
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。黑暗中,他瞪大眼睛,死死盯着床帐的阴影,总觉得那里藏着什么。
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血液溅上时那种湿漉漉、黏腻腻的触感,冰冷刺骨。
2 冷血烙印那一夜,一种东西在他心底彻底凝固了,冰冷坚硬,
如同老宅地基下埋着的青石。恐惧不再是单纯的害怕,它变成了一种烙印,
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。这座宅子,连同里面那些看不见的“东西”,
都需要用一种比它们自身更冰冷、更坚硬的东西去对抗。而母亲手臂上蜿蜒的暗红,
和剪刀上闪烁的寒光,成了他理解这种“冷”的最初教材。时间如同老宅天井里漏下的雨水,
缓慢却固执地流淌。陈默在这座巨大的、沉默的牢笼里一天天长大。母亲的疯癫时好时坏,
好的时候,她会像个最普通的农妇,絮絮叨叨地给他缝补衣服,做一顿简单的饭菜,
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平静。坏的时候,那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便占据上风,
咒骂的对象永远围绕着西厢房里的“贱人”和“老鬼婆子”,
偶尔也会把矛头指向懦弱无能、早早就被生活压垮的父亲陈水生。更多的时候,
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对着空气喃喃自语,眼神空洞地望着西厢房的方向,
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仇敌对峙。陈默学会了沉默。他像一块被溪水冲刷的石头,
亲病态的“教导”——那些关于鬼魂、关于冷血、关于陈家男人必须镇住这宅子的歪理邪说。
的指指点点和同龄孩子带着恶意的嘲弄——“疯婆子的儿子”、“鬼宅里爬出来的小怪物”。
最初的愤怒和委屈,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母亲反复无常的发作中,
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阴郁和不信任。他不再试图辩解,
只是用那双过早失去童真的、黑沉沉的眼睛冷冷地回望过去,那目光里的寒意,
往往能让最顽劣的孩子也下意识地闭上嘴。他唯一能掌控的,是这宅子里的“小东西”。
他养过一只误入老宅的麻雀,用细绳拴住它的脚踝,看它在有限的空间里徒劳地扑腾。
他喜欢看它从最初的惊恐挣扎,到逐渐的萎靡认命。当小鸟最终僵冷在他手心时,
他心中没有怜悯,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——一种对生命进程的绝对掌控。
他还曾在厨房角落发现一窝刚出生不久的老鼠。粉红色的肉团挤在一起,微弱地蠕动着。
他面无表情地拎起其中一只,看着它在自己指尖徒劳地扭动,
发出细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吱吱声。然后,他把它放进了母亲养来下蛋的母鸡面前。
母鸡愣了一下,接着便毫不留情地啄了下去……那瞬间的脆弱生命在强大力量下的瞬间消亡,
带给陈默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。毁灭,尤其是掌控下的毁灭,
能带来一种奇特的、令人安心的秩序感,仿佛在这混乱不堪的现实中,
他短暂地夺回了某种主导权。他拼命读书。
书本是逃离这座阴森宅院和母亲疯狂呓语的唯一路径,
也是他为自己铸造的、通往“体面”世界的阶梯。他深知,
只有离开这个封闭、落后、充满流言蜚语的小县城,他才能真正摆脱“疯婆子儿子”的烙印。
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知识,成绩优异得近乎偏执。
当他终于拿到省城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,看着母亲那张混合着茫然和一丝病态骄傲的脸,
看着父亲佝偻着背、唯唯诺诺的样子,陈默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,而是一种冰冷的决绝。
他要走,而且要彻底切断与这腐朽过去的联系。这老宅,这疯癫的母亲,这窝囊的父亲,
都像那被啄食的老鼠,是他必须抛弃的、不堪回首的旧物。
大学校园的光鲜亮丽暂时冲刷掉了老宅的阴霾。
陈默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出身普通但勤奋上进的青年。他衣着整洁,谈吐得体,
成绩依旧名列前茅。他刻意隐藏着骨子里的阴郁和戒备,努力融入人群。在这里,
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一座闹鬼的百年凶宅,没有人知道他有一个会举着剪刀自残的母亲。
这种“正常”的假象,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,
甚至是一种隐秘的优越感——他成功地欺骗了所有人,用一张精心打造的“面具”,
将自己从泥泞中剥离了出来。毕业后,
他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在校期间积累的、恰到好处的人脉,考入了县城机关。这在小地方,
无疑是一份光宗耀祖的工作。当他穿着笔挺的西装,提着公文包,
走进那座象征着权力和秩序的机关大楼时,一种强烈的、近乎膨胀的掌控感再次攫住了他。
这里窗明几净,秩序井然,每个人都在既定的规则下运行。他喜欢这里。在这里,
他可以通过努力、心计和对规则的精准把握,一步步向上攀登。这种掌控感,
比幼时掌控一只麻雀、一只老鼠更为宏大,也更令他着迷。就是在机关里,他遇到了林晚。
她像一缕误入深潭的阳光,明亮、温和,带着小县城女孩特有的清秀和未经世事的单纯。
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声音清脆,像山涧里流淌的溪水。
陈默被这种“正常”的、健康的、充满生命力的气息吸引了。
她身上有他极度匮乏也极度向往的东西——阳光般的温暖和毫无阴霾的简单。
追求林晚的过程,对他而言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役。
他展示自己最“体面”的一面:稳重、体贴、有前途的公务员。他带她去县城最好的餐馆,
送她包装精美的礼物,在她单位楼下耐心等待。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,
耐心地布下温柔的陷阱。当林晚最终答应他的求婚,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时,
陈默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。这不仅仅是对一个美好女性的占有,
更是对他精心编织的“成功人生”剧本的完美加冕。他证明了自己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,
可以像一个“正常人”一样生活、恋爱、成家立业。然而,当林晚带着对未来小家庭的憧憬,
提出想在县城买一套阳光充足的新房时,陈默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凝固了,
随即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所取代。“买房?”他微微蹙眉,
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理所当然的不解,“买什么房?我们当然要住我家的祖宅。
那是陈家的根,我是陈家唯一的儿子,你是我妻子,自然要住进去,守着祖宗的基业。
”他刻意加重了“陈家”、“根”、“祖宗基业”这些字眼,
仿佛这是天经地义、不容辩驳的铁律。看着林晚眼中闪过的一丝错愕和犹豫,
陈默心底那根名为“掌控”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。他伸出手,
看似温柔地握住林溪微凉的手,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:“晚晚,那宅子虽然旧了些,但很大,
很气派,是祖上留下来的福荫。你住进去,就是名正言顺的陈家主母,这有什么不好?
我会找人好好修缮一下,让你住得舒服。”林晚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僵硬了一下。
她看着陈默那双深邃的眼睛,里面似乎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、也无力反驳的东西。
那宅子……她并非完全没听过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,
但恋爱中的甜蜜和对陈默的信任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不安。她最终妥协了,
带着一丝对未来模糊的忧虑,点了点头。3 鬼宅新娘那一刻,陈默知道,他赢了。
他不仅得到了林晚这个人,
她纳入了自己所能掌控的领域——那座他熟悉得如同自己掌纹、也如同自己梦魇的百年老宅。
阳光?新生活?他不需要那些虚幻的东西。他需要的是将林晚,这缕他亲手捕获的“阳光”,
安置在他早已习惯的、冰冷的秩序里。看着她顺从地点头,
一种熟悉的、令人心安的掌控感再次充盈了他的胸腔,甚至比得到机关那份工作更让他满足。
就像幼时看着那只被缚的麻雀,扑腾累了,最终安静地停在他掌心。林溪走进陈家祖宅那天,
是个阴沉的午后。厚重的乌云低低压着县城,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老宅那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被缓缓推开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声,
仿佛开启了一个尘封百年的秘密。
一股混合着陈年木头、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霉烂地窖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,
让林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心也跟着沉了下去。陈默站在门内,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,
与这古旧阴森的宅院显得格格不入。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
伸手揽住林溪有些僵硬的肩膀:“晚晚,欢迎回家。”他的手臂很有力,
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,半推半拥地将林晚带进了这栋巨大的建筑。
宅子内部比林晚想象的更加空旷、幽深。高大的房梁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,
雕花的窗棂将本就微弱的天光切割成破碎的形状,投射在积满灰尘的青砖地上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带着渗入骨髓的凉意。脚步声在空荡的厅堂里激起微弱的回响,
更添几分死寂。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堂屋深处那扇紧闭的、通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。
那扇门颜色比其他门都要深,门上的雕花也显得更加繁复狰狞,像一只沉默的怪兽,
盘踞在宅子的心脏地带。一种莫名的心悸攫住了她。“那……那边是?
”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,指着西厢房的方向。“哦,西厢房。”陈默的语气平淡无波,
仿佛在介绍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具,“以前祖母住的,后来空置了。里面堆了些旧物,
没什么好看的。”他轻描淡写地带过,揽着林晚肩膀的手却微微收紧,
带着她快步穿过了堂屋,“来,看看我们的房间,在东边,我特意让人收拾过了,光线好。
”他们的卧室在东厢房。陈默确实找人简单粉刷过墙壁,换上了新的窗帘和被褥。
但无论怎样修饰,这房间依然浸透着老宅那股无法驱散的阴冷和沉闷。
窗外的光线被高高的围墙和院中那棵巨大的、枝桠虬结的老槐树遮挡了大半,即使在正午,
室内也显得昏暗不明。林晚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雕花木床上,
看着窗外槐树投下的、如同鬼爪般摇曳的阴影,心底那点对新婚的期待和羞涩,
被一种巨大的、冰冷的失落感迅速吞噬。这里不是她的家,更像一座精心布置的囚笼。
陈默对林晚的掌控,从婚后的第一天起就显露无遗。
那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、全方位的控制,
包裹在“为你好”、“规矩”和“爱”的糖衣之下。“晚晚,机关工作忙,应酬多,
回来晚是常事。你晚上别等我,自己早点睡。”他语气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。
于是,林晚独自守着这空旷阴森的宅院的时间越来越多。
巨大的黑暗和寂静像沉重的帷幕压下来,每一次风声、每一次木头发出的细微“咯吱”声,
都足以让她心惊肉跳。“老宅有老宅的规矩,女人家晚上少出门。”陈默会这样告诫她,
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当林晚提出想晚饭后去附近的河边公园散散步,
或者周末约同事逛逛街时,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婉拒,
或者干脆直接否定:“天黑了不安全”,“外面人多眼杂”,“在家看看电视多好”。
林晚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机关单位、菜市场和这座老宅之内。她的社交圈被无形地压缩,
手机通讯录里除了家人,几乎只剩下陈默和他的几个同事、亲戚。
陈默会“不经意”地问起她白天和谁说了话,聊了什么,然后不动声色地评价几句,
暗示某些人“心思不纯”、“少来往为好”。林晚最初只觉得是丈夫的关心和占有欲,
但渐渐地,这种无处不在的“关心”变成了沉重的枷锁,让她感到窒息。
最让林晚恐惧的是陈默对她情绪,尤其是恐惧情绪的“管理”。
每当她被老宅里莫名的声响吓得脸色发白,或者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时,
陈默的反应总是出奇地一致。“又做噩梦了?”他会皱着眉头,
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,伸手将她搂进怀里。他的怀抱并不温暖,
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硬和冰冷。“都说了是老鼠,或者风刮的。这老宅子年头久了,
木头热胀冷缩,难免有点声音。别自己吓自己。”他轻拍着她的背,
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,但那拍打的节奏毫无温情,只有一种急于平息事态的敷衍。
“你是陈家的媳妇,胆子这么小怎么行?要镇定,这宅子需要的是镇定的女主人。”有一次,
林晚被一阵清晰的、仿佛女人在低低啜泣的声音惊醒。那声音断断续续,若有若无,
似乎就在窗外,又好像从墙壁里渗出来。她吓得浑身冰凉,紧紧抓住陈默的胳膊,
语无伦次:“默,你听!你听!有哭声!真的有人在哭!”陈默猛地坐起身,黑暗中,
他的脸沉得像水。他没有立刻去听,反而用一种异常冷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