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琛盯着电梯里那个后脑勺，已经整整三十七秒了。他绝不会认错，
就算这人身穿笔挺西装而非大学时代的连帽衫，
那头倔强翘起的黑发也一如既往地宣告着主人的不服管束。“陆宇？
”林琛试探性地叫出这个让他牙痒痒的名字。那人转过身，熟悉的眉眼，
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，多了些职场人的干练。当陆宇的目光落在林琛脸上时，
那双总是带着挑衅的眼睛瞬间瞪大，活像见了鬼。“林琛？”陆宇上下打量着他，
“你在这栋楼里送外卖？”林琛差点没背过气去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崭新的深灰色西装，
咬牙切齿道：“我在二十八楼，‘创思科技’上班，高级项目经理，谢谢你。”陆宇挑眉，
那副令人火大的表情一如往昔。“哦？就是那个刚拿到我们集团投资的小公司？
”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三十楼——整栋楼的顶级办公区，集团总部所在地。“我在这一层，
”陆宇迈出电梯前回头一笑，露出那颗让林琛一直想一拳打掉的尖尖虎牙，“投资总监，
管你们。”电梯门缓缓合上，隔断了林琛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。大学时代的死对头，
居然成了他们新投资方的负责人。老天爷，你玩我呢？---四年前，
大学设计系的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硝烟味。“我认为这个方案过于保守，缺乏创新精神。
”陆宇站在讲台上，目光直指林琛的团队作品。林琛腾地站起来，
“而某些人的方案华而不实，根本没法落地实现。”他特意加重了“某些人”。
全班同学默契地交换眼神——又来了。林琛和陆宇，设计系的两位天才，
从大二开始就针尖对麦芒。无论是课程作业还是设计比赛，
只要有他俩的地方就少不了火药味。教授们对此既头疼又暗自欣赏，毕竟竞争催人进步。
他们最著名的一次交锋是在“全国大学生创新设计大赛”上。本来系里推荐他俩组队，
强强联合，谁知两人异口同声拒绝。结果比赛当天，他们的展位紧挨着，
互相拆台到评委都看不下去。最后林琛以0.3分的微弱优势夺冠，
领奖时陆宇在台下笑得春风满面鼓掌祝贺，
却在当晚的庆功宴上“不小心”把红酒洒了林琛一身。“对不起啊，手滑。”陆宇当时说，
脸上却明晃晃写着“故意的怎样”。林琛至今记得那件白衬衫上的红酒渍，
就像他心里对陆宇的不满，越洗越深刻。---“所以，你们认识？
”公司CEO李总在会议室里好奇地问。项目启动会上，林琛作为主要负责人，
正对着投资方代表——也就是陆宇——做汇报。
他能感觉到陆宇那双眼睛像X光一样扫描着他的每一页PPT。“大学同学。
”林琛挤出一个职业假笑。“竞争对手。”陆宇同时回答，
然后意味深长地补充：“林同学每次作业都想压我一头，可惜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。
”林琛捏紧了激光笔，指节发白。会议结束后，李总特意把林琛拉到一边：“小林啊，
看得出来陆总监对你很‘关注’，这个项目对公司多重要你是知道的，务必维护好关系。
”这叫关注？这叫找茬！林琛内心咆哮，表面却恭敬地点头：“李总放心，我明白。
”回到工位，林琛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，备注写着：“被你洒过红酒的受害人”。
林琛通过申请，秒收到一条消息：PPT第二页第三行数据来源没标注，
第八页的示意图比例失真，最后那个动画效果多余且浪费时间。不用谢：)
林琛深吸一口气，回复：陆总监真是明察秋毫，连这点小细节都不放过
对待工作必须严谨，特别是你们这种小公司，稍有不慎就会搞砸
林琛把手机面朝下扣在桌上，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把它扔出窗外。---接下来的日子，
林琛深刻体会到什么叫“冤家路窄”。陆宇以“跟进项目”为由，
几乎每天都要造访林琛的办公室，并且总能精准地找到问题。
“这个颜色搭配不符合品牌调性。” “用户体验流程这里有个致命缺陷。
” “代码我看了，第三模块效率太低要重写。”最气人的是，
陆宇每次挑刺都挑得有理有据，让林琛无法反驳，只能黑着脸让团队修改。
公司里开始流传各种猜测。“林经理是不是得罪过投资方的人啊？
” “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，可能有过节？” “陆总监看林经理的眼神，像是要活吞了他。
”林琛有苦说不出，只能每天加班到深夜，把每个细节做到极致，不让陆宇抓到把柄。
某晚十一点，林琛还在公司调整方案，突然闻到一股食物香气。
抬头看见陆宇拎着两袋外卖站在他办公室门口。“看你灯还亮着，”陆宇晃了晃手中的袋子，
“牛肉面，吃不吃？”“陆总监大驾光临，又有何指教？”林琛没好奇地问。“先吃东西，
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批评。”陆宇自来熟地走进来，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林琛。
饿过头的林琛没骨气地接过了面条。两人沉默地吃着夜宵，气氛诡异得和平。
“其实你这个项目做得不错，”陆宇突然说，“比我想象中好很多。
”林琛差点被面条呛到：“你这是...夸奖？”“客观评价，”陆宇耸肩，
“我向来公私分明。”“大学时候你可没少因为私人感情给我打低分。
”林琛忍不住旧事重提。陆宇放下筷子，
表情突然认真：“那是因为你每次都一副‘老子最牛’的样子，看得人来气。”“你呢？
整天笑里藏刀，表面上夸得好听，背地里尽使绊子！
”“那次比赛我确实觉得你的方案更实用！” “那你为什么颁奖结束后把我锁在厕所里？
” “那不是我干的！是机电系那小子，他暗恋你团队里那个女生，想给她出头！
”林琛愣住了：“真的？那你为什么不早说？”“你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？
第二天就在我设计稿上泼咖啡。”“那是因为你先在我的期末作品上写差评！
”“那是我哥们的恶作剧！我后来不是重新帮你做了模型吗？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
把大学时代的误会一个个拎出来对峙，结果发现绝大多数“针对”根本与对方无关。
“所以...你并没有故意把我自行车的气放掉？” “你也没给我的设计作品打零分？
” “我没有偷吃你冰箱里的西瓜？” “你没向辅导员举报我夜不归宿？
”长达四年的敌对关系，突然显得如此滑稽可笑。“我们是不是...有点傻？
”林琛迟疑地问。陆宇笑了，那颗虎牙在灯光下闪着光：“不是有点，是非常傻。”那一刻，
林琛感觉心里某个紧绷已久的东西，突然松弛了下来。---自从那晚的“和解”后，
林琛和陆宇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陆宇还是会来挑刺，但语气不再那么欠揍，
建议也更加建设性。林琛也开始接受意见，甚至偶尔主动询问陆宇的看法。项目进展顺利，
公司上下松了口气，同时开始注意到别的细节。“陆总监今天又来找林经理吃饭了？
” “这周第三次了吧？” “你们发现没，陆总监看林经理的眼神，嗯...不太一般？
”林琛自己也感觉到了不一般。陆宇会记得他不吃香菜，会在连续加班时给他带护眼保健品，
会在他感冒时“恰好”有多余的感冒药。最让林琛困惑的是自己的反应。
他开始期待陆宇的每日造访，会注意陆宇换了新眼镜或新领带，
甚至会在周末无聊时想起陆宇又怼他的那些话，然后不自觉笑出声。完蛋，
我该不是斯德哥尔摩了吧？林琛惊恐地想。一个月后，项目第一阶段成功上线，
公司举办庆功宴。李总特意感谢陆宇的“精心指导”，
大家心照不宣地给二人留了相邻的座位。几杯酒下肚，气氛热络起来。
有人起哄让林琛和陆宇讲大学时代的故事。“你们肯定想不到，林琛以前有多较真，
”陆宇微醺地搭着林琛的肩膀，“有次为了赢我，在实验室连续熬了三个通宵，
最后挂着俩黑眼圈跟熊猫似的上台答辩。”大家笑成一片，林琛耳根发热，
不知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作用。“那你呢？听说你为了气林琛，故意抢他暗恋的女生？
”有个不怕死的同事问。陆宇突然正色：“这纯属造谣。我从来没抢过任何人，
因为——”他停顿一下，看向林琛，“我一直喜欢的是他。”全场瞬间安静，
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。林琛的大脑当场死机。这是开玩笑吧？
肯定是陆宇新的恶作剧方式。但陆宇的眼神异常认真，没有一丝戏谑。“我、我去趟洗手间。
”林琛猛地站起来，几乎是逃离了现场。他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脸，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。
陆宇喜欢他？从大学时代开始？那所有的针对和挑衅，难道都是...“我知道这很突然。
”陆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琛转身，看到陆宇靠在门框上，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紧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