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牛之尊》1 禁忌的烙印十二岁的陈默攥着皱巴巴的五块钱,
站在巷口那家挂着“老李家牛肉馆”木牌的馆子前,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肉香。
同行的伙伴王胖咂着嘴,拽着他的胳膊往里冲:“快点快点,他家红烧牛肉今天特价,
再晚就没座了。”馆子不大,八仙桌挤得满满当当,油腻的桌面上摆着搪瓷碗,
里面的牛肉块泛着油光,汤汁红亮得晃眼。王胖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的空位,
扯着嗓子喊:“李叔,两碗牛肉面,多加肉!”陈默刚坐下,
邻桌一个络腮胡大叔正埋头猛嚼,嘴角的油星溅到桌面上,混着蒸腾的热气飘过来。
那一瞬间,陈默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馊水,胃里猛地翻江倒海,
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顺着喉咙往上涌,带着铁锈般的涩味。“唔……”他捂住嘴,
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,额头瞬间沁出冷汗。“你咋了?”王胖正眼巴巴盯着厨房,
扭头见他不对劲,手里的筷子都停了,“是不是中暑了?”陈默说不出话,
猛地推开椅子冲向馆子后门的卫生间。冰凉的瓷砖贴着脸颊,他趴在洗手池上干呕,
胃里空空如也,只能吐出酸水。抬起头时,镜子里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,
眼尾竟爬着几缕淡银色的纹路,细得像冰面裂开的缝隙,在灯光下闪了一下,又倏地消失了。
“这孩子咋了?”老板老李端着两碗牛肉面经过,围裙上沾着油渍,“是不是牛肉不新鲜?
不能啊,今早刚从屠宰场拉的,还冒着热气呢。”陈默摇摇头,抓起桌上的书包就往外跑,
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。王胖捧着刚上桌的牛肉面,看着他踉跄的背影,
嘟囔了句“怪人”,埋头大快朵颐起来。从那天起,牛肉成了陈默的禁忌。
学校食堂的牛肉炖土豆,他瞥见就绕道走;亲戚家宴上的酱牛肉,哪怕被长辈硬塞到碗里,
也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埋进米饭底下;甚至电视里播放牛排广告,
他都要迅速换台——那股凭空出现的“腥臭”,总会准时顺着毛孔钻进鼻腔,
带着骨骼深处传来的刺痛,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。父母带他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。
消化科的医生听了症状,开了一堆检查单:胃镜、过敏原检测、甚至连脑CT都做了,
结果却全是“未见异常”。最后神经内科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,
说可能是某次误食变质牛肉留下的心理阴影,开了些维生素就让他们回去了。“小默,
是不是那次在牛肉馆吃坏肚子了?”母亲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,心疼得不行,
“实在不想吃就不吃,妈给你做别的。”陈默没解释。他知道那不是心理阴影。
有次放学路过菜市场的牛肉摊,隔着三米远,那股腥臭就像无形的藤蔓缠上来,
让他当场蹲在地上缓了十分钟。摊主是个和善的大婶,见他难受,递来一瓶水:“孩子,
没事吧?这牛肉新鲜着呢,刚宰的。”他看着案板上鲜红的牛肉,胃里又是一阵抽搐。
那不是食物的味道,更像是……某种警告。日子一天天过,
陈默渐渐学会了避开所有和牛肉相关的东西。
他和王胖的关系淡了些——王胖家是开牛肉铺的,身上总带着那股让他不适的味道。
他成了同学眼里的“异类”,聚餐时永远先问“有没有牛肉”,
春游带的便当永远是素炒青菜配白饭。有人嘲笑他是“小和尚”,他只是低着头,
把书包带勒得更紧。直到十七岁那年夏天,一场暴雨刚过,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。
陈默背着书包抄近路回家,路过一条堆满垃圾桶的小巷时,听见了女孩的啜泣声。巷子深处,
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正围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,其中一个瘦高个正扯着女生的书包带,
拉链被扯得变形,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。“哭什么哭?哥几个就是借点零花钱花花。
”黄毛混混捏着女生的下巴,语气轻佻,“要不陪哥去上网,钱就不用还了。
”女生吓得浑身发抖,
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:“我没钱……放开我……”陈默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不算勇敢,甚至有些怯懦,平时在学校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。可看着女生绝望的眼神,
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,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声:“住手!”三个混混愣了一下,
转头看见站在巷口的陈默,顿时笑了。黄毛上下打量着他——洗得发白的校服,瘦弱的身板,
戴着一副旧眼镜,看起来比女生还好欺负。“哪来的书呆子,想英雄救美?”黄毛松开女生,
活动着手腕走向陈默,“我看你是活腻了。”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,陈默下意识地抬手去挡。
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,反而听见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皮球撞在了墙上。
黄毛“嗷”地惨叫一声,捂着右手后退了两步,指关节以诡异的角度弯着。
“你……你的胳膊是石头做的?”陈默也懵了。他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胳膊,
又看看黄毛扭曲的手指,大脑一片空白。刚才那一瞬间,手臂像是裹上了一层温热的铠甲,
力量大得吓人。“怪物!”另一个矮胖的混混反应过来,捡起地上一块砖头就朝陈默砸去。
砖头呼啸着飞来,陈默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,侧身一躲,砖头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墙上,
碎裂成好几块。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动的,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,
像一片被风吹动的叶子。“还愣着干嘛?一起上!”黄毛捂着受伤的手吼道。
另外两个混混立刻扑了上来,一个挥拳打向他的脸,一个抬脚踹向他的肚子。
陈默脑子里一片混乱,身体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——他低头避开拳头,
同时伸手抓住踹来的脚踝,轻轻一甩。“砰!”矮胖混混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,
重重撞在垃圾桶上,发出一声闷响,当场晕了过去。剩下的瘦高个吓得腿都软了,
转身就想跑。陈默几步追上去,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,那股莫名的力量再次涌上来,
竟直接把人提离了地面。瘦高个在空中胡乱挣扎,陈默手一松,他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
啃了一嘴泥。黄毛看着瞬间倒下的两个同伙,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陈默,嘴唇哆嗦着,
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巷子。巷子里只剩下陈默和那个女生。女生还在发抖,
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惊恐和疑惑。“你……你没事吧?”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,
刚才那股力量退去后,胳膊传来一阵轻微的酸痛。女生摇摇头,蹲下身去捡散落的书本,
手指还在抖。陈默想说点什么,却突然觉得手臂内侧一阵发烫。他撸起袖子,
赫然发现那里爬着几道淡银色的纹路,比十二岁那年在镜子里看到的更清晰,
像某种流动的图腾,在皮肤下游走。“啊!”女生突然低呼一声。陈默猛地回过神,
意识到自己的异常被看见了,慌忙放下袖子,抓起地上的书包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
”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巷子,一路狂奔,直到冲进自家单元楼,反锁上门,
才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。他颤抖着再次撸起袖子,银色纹路还在,
带着微弱的暖意。他试着握紧拳头,指尖传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,仿佛能捏碎石头。
这时,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模糊的低语,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说话,又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。
他听不懂具体内容,
几个清晰的片段——“禁忌……”“同类……”“牛肉……不可触碰……”陈默打了个寒颤。
他终于明白,自己身上发生的,不是简单的“力气变大”。那对牛肉的排斥,
手臂上的银色纹路,还有刚才爆发的力量……这一切,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的可能。
他走到镜子前,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、眼神惊恐的少年。镜中的人还是他,又好像不是他。
巷子深处,那个被救下的女生捡起最后一本书,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学生证,
照片上的少年戴着眼镜,笑得有些腼腆。姓名:陈默。
2 潜行的进化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,陈默正在图书馆整理旧书。
他报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学的图书馆学专业,志愿是自己填的,
没人知道他选这个专业的真正原因——安静,人少,能最大限度避开人群。母亲拿着通知书,
眼圈红红的:“我们家小默真厉害,以后就是文化人了。”父亲拍着他的肩膀,没说话,
眼里却满是骄傲。陈默笑了笑,心里却沉甸甸的。自从十七岁那年巷子事件后,
他身上的“异常”越来越多。他的视力变得极好,
能看清百米外广告牌上的小字;听力也敏锐得惊人,图书馆闭馆后,
能听见老鼠在墙壁里跑的声音;力气更是大得离谱,有次帮管理员搬一个装满精装书的铁柜,
他一个人就轻松抬上了三楼,吓得管理员以为他练过举重。最让他不安的是,
那股力量似乎能被“控制”。晚上在房间里,他试着集中精神,指尖会弹出半厘米长的骨甲,
泛着淡淡的银光;闭上眼睛“感受”黑暗,瞳孔会微微发亮,能看清房间里的每一粒灰尘。
脑海里的低语也越来越清晰。他渐渐拼凑出一些信息:他的身体正在“进化”,
而进化的蓝图,藏在那些低语里。他可以选择强化速度,
像猎豹一样奔跑;可以选择强化感知,
听见几公里外的声音;甚至可以像蚯蚓一样再生断肢——但每一次“选择”,
都会让他对牛肉的排斥更强烈。有次他试着“冥想”,
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:一头长着翅膀的牛,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,正在啃食倒下的巨人。
画面出现的瞬间,他的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,疼得他在地上打滚,
眼尾的银色纹路疯狂闪烁,像是在警告。“不可……重蹈覆辙……”低语在脑海里炸开。
陈默终于明白,牛肉的禁忌,或许和那个画面里的怪物有关。那是他的“同类”,
却因为贪食而走向毁灭。这道烙印,是束缚,也是保护。大学四年,陈默活得像个透明人。
他住在宿舍最角落的床位,永远戴着耳机,除了上课和去图书馆,几乎不出门。室友们聚餐,
他以“肠胃不好”为由拒绝;体育课自由活动,他就坐在操场边看书,
连篮球滚到脚边都懒得捡。他学会了精准控制自己的力量。搬书时故意放慢速度,
甚至假装被书箱压得龇牙咧嘴;跑步测试时,他掐着时间跑,
永远刚好及格;有次宿舍电路短路起火,他明明能一秒钟冲过去把火扑灭,
却故意等宿管来了才“慌张”地提水。毕业后,他顺利进入市图书馆工作,
成了一名古籍管理员。这份工作完美符合他的需求:工作地点在图书馆最顶层的阁楼,
平时几乎没人来;上班时间固定,不用应酬;工资不高,但足够他一个人生活。
他在图书馆附近租了间老旧的一居室,楼层不高,窗外有棵老槐树。每天早上七点起床,
步行去图书馆,整理那些落满灰尘的线装书,中午在职工食堂吃素食套餐,下午继续工作,
傍晚准时回家。日子像老座钟的指针,缓慢而规律地转动着。
他几乎断绝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,连王胖过年发来的微信,都只是简单回个“新年快乐”。
但在无人知晓的深夜,他会拉上厚重的窗帘,在客厅里进行“训练”。他站在房间中央,
闭上眼睛,集中精神。手臂上的银色纹路渐渐亮起,像有水流过皮肤。他想象着猎豹的速度,
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残影,在客厅里来回穿梭,
带起的风把茶几上的报纸吹得哗哗作响;他想象着岩石的坚硬,
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银色鳞片,拿起厨房的菜刀用力砍下去,
只留下一道白痕;他甚至能让心跳降到每分钟十次,闭着眼睛在水下憋气一个小时。
进化在悄然进行着。他的头发长得很慢,指甲却坚硬如铁;他不需要太多睡眠,
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就精力充沛;他的体温能随着环境变化,冬天像个暖炉,
夏天却凉得像块冰。有次整理古籍时,他发现一本清代的《异物志》,
里面记载着一种叫“银鳞客”的生物,说它们“畏牛,触之则狂,力能扛山,行若奔电”。
陈默看着书页上的插画,那生物身上的纹路,竟和自己手臂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原来……早就有人见过。”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,心里五味杂陈。
平静的生活偶尔也会被打破。那年冬天,图书馆的暖气管道老化,顶层阁楼的水管突然爆裂,
冰冷的水顺着天花板往下渗,眼看就要淋湿那些珍贵的古籍。管理员急得直跺脚,
说维修队要明天才能到。陈默看着墙角那几箱标着“孤本”的书,没说话。
等所有人都离开后,他关上门,走到漏水处下方,伸出双手。银色纹路亮起,
他的手掌变得宽大,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鳞片。水流落在他手上,竟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,
顺着手臂边缘流到地上。他保持这个姿势站了整整一夜,直到第二天维修队赶来,
才悄悄收回手,假装冻得瑟瑟发抖。还有一次,一个小女孩在图书馆看书时,
爬上高高的书架拿书,脚下一滑,整个人朝着地面摔来。周围的人都吓得惊呼,
陈默离得最远,却像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女孩下方,用后背稳稳接住了她。“砰”的一声,
女孩没受伤,陈默却疼得闷哼一声——不是因为疼,而是女孩的书包上挂着个毛绒牛挂件,
蹭到了他的脖子。那股熟悉的腥臭瞬间炸开,他眼前一黑,差点跪倒在地。
手臂上的银色纹路疯狂闪烁,脑海里的低语变成了咆哮,
无数混乱的画面涌上来:燃烧的村庄,满地的尸体,还有那头长着翅膀的黑牛,
正用血色的眼睛盯着他。“叔叔,你没事吧?”小女孩从他背上爬下来,仰着小脸看他。
陈默用力咬了咬舌尖,血腥味让他清醒了几分。他扯了扯衣领,
遮住脖子上被挂件蹭到的地方,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事,以后不要爬那么高了。
”他转身快步离开,背后传来管理员的声音:“小陈,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”“没事,
可能有点低血糖。”他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。回到家,
他把自己锁在浴室,用冷水冲脸。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,
眼尾的银色纹路几乎蔓延到了太阳穴。他看着自己的眼睛,瞳孔深处似乎有血色在涌动。